中國的數位貨幣將帶來什麼影響？

DC/EP與加密貨幣有很大差異。定義上，加密貨幣不受任何中央機構所控制。此外，DC/EP只是一種便於儲存價值的方式，投資者無法嘗試從中獲利，這也是有別於加密貨幣之處。

事實上，DC/EP純粹是中國現行貨幣人民幣的數位版本，由央行發行和提供擔保。當數位貨幣投入服務後，用戶可下載數位錢包，以儲存金錢和提供予賣方掃描的QR碼⁴。

數位貨幣的操作方法類似支付寶和微信支付，該兩者皆是中國領先的數位支付系統。對消費者來說，其主要優勢是便捷、交易成本較低，而且即使在沒有流動網路的情況下，用戶亦可以進行交易。

DC/EP還可以提供更有效的統計模型和經濟數據。預期商業銀行將參與向用戶分派數位貨幣，並與央行共同維持數據庫，以監察數位人民幣在用戶之間的流動，這是現金難以實現的事情。雖然這有望協助打擊洗黑錢和恐怖份子籌資活動，但同時亦引起人們憂慮DC/EP會損害現金提供的數據匿名特性。就此，人行已表明將在保護匿名與偵查非法活動之間致力取得平衡。 

中國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雄心已是人所共知，但在中美緊張局勢升溫的背景下，DC/EP項目更是加速發展。

DC/EP最初只會用於中國境內付款，但假以時日這個情況很可能會改變，特別是隨著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發展，這個系統可讓人民幣計價交易繞開西方國家主導的SWIFT系統進行國際支付。

在2019年，CIPS每天處理來自96個國家約980家金融機構的資金，金額達1,357億元人民幣（204億美元）。這與以美元主導、每天處理約5至6兆美元⁵的SWIFT比較，顯得微不足道。見圖1。

圖1：人民幣佔國際支付貨幣的份額

資料來源：WATCH。由SWIFT BI提供。RMB Tracker。客戶啟動和機構支付。不包括在SWIFT交換歐元區訊息的支付。以價值計算。2019年3月。

鑑於美國使用SWIFT實施制裁，長遠來看，CIPS可能成為中國政府的替代方案。

此外，與中國有緊密貿易和金融聯繫的小型發展中國家或會開始直接以人民幣開具發票和結算交易，中國一帶一路的夥伴國家尤其如此。目前，中國各地的自由貿易區均在探索跨境融資，這些自由貿易區在未來將推動數位人民幣在國際間的使用。

中國觀光客和旅客的海外消費或會進一步加快數位人民幣在中國境外使用和流通，繼而推動在境外建立相應的系統和協調機制。

人們對數位貨幣的實際運作方式存在憂慮。以瑞典為例，長者和殘疾人士對迅速轉用無現金交易表達強烈反對，他們均難以適應有關過渡。事實上，瑞典政府甚至走回頭路，強制銀行提供最基本的現金服務⁶。

金融脫媒

不過，人們的主要憂慮不只是從一種支付方式轉換另一種支付方式的過程。更大的憂慮可能是評論人士所說的「金融脫媒」，即商業銀行可能失去傳統的角色。

現時，央行已在使用數位貨幣進行交易，但僅限於大額資金層面。央行面對的客戶是其他銀行，而不是普羅大眾和企業。

對部份客戶而言，人行提供的DC/EP或會被視為風險低於銀行存款的替代工具。若這些銀行客戶可直接從央行提取數位貨幣，他們將存款存入商業銀行的意願或會減低。若缺乏這些存款，商業銀行便擁有較少資金為其他客戶提供貸款。如果這些銀行需要與其他銀行爭奪客戶存款或尋求其他資金來源，其融資成本亦可能上升。此外，亦有人憂慮在銀行危機期間，數位貨幣的靈活特性可能導致銀行出現突如其來的大規模數位擠提⁷。

為解決這個問題，歐洲央行過去曾建議，將可能推出的數位貨幣中具有現金特性的部分限於每人3,000歐元，約為歐洲存款結餘的中位數。

中國管理這個問題的方法，是在數位貨幣分配的程序中特別包括商業銀行。當局亦可能限制兌換的規模，並保持DC/EP不附利息，以降低其相對銀行存款的吸引力。儘管當局將鼓勵民眾持有DC/EP帳戶，但應會審慎管理流通量，預期對傳統銀行體系的影響不大，至少在短期而言。

競爭激烈的支付系統市場

中國已擁有全球發展最成熟的數位支付系統之一。隨著DC/EP進入競爭激烈的市場，人們憂慮DC/EP如何與當前發展成熟的市場參與者共存。

根據人行的最新數據顯示，內地銀行在2019年處理的流動數位支付金額達  49.27萬億美元，規模之大令人驚訝。在中國，約有五分之四的支付是透過騰訊的微信支付或阿里巴巴的支付寶進行⁸。相比之下，歐洲約有76%的交易仍採用現金支付，佔所有支付金額的一半以上⁹。圖2顯示大部份數位平台現時使用支付寶或微信支付作為其支付合作夥伴，而部份平台則使用自行開發的專有支付系統。 

圖2：個別大型數位平台及其支付系統

資料來源：公司網站及披露。2020年。標普全球市場財智。
資料來源：10世界銀行。2020年。

這些支付系統的吸引力不只在於支付，亦關乎其生態系統。公司可在這個生態系統提供食品訂購、雜貨購物以至信貸額度等一系列服務。

若DC/EP可在不同支付平台互通使用，便可為中國消費者提供更大的便利和鼓勵民眾使用，因為目前一個支付平台（例如支付寶）的數位錢包貨幣並不獲另一個競爭平台所接受。  

儘管數位貨幣技術已存在一段時間，但人行應會審慎行事，以免損害廣泛金融體系。 

DC/EP對銀行和第三方支付系統的影響，將取決於其使用率及其與這些參與者之間的營運模式。儘管中資銀行或會面臨一些存款競爭，但亦可能迎來新機遇。例如，銀行可從客戶賺取數位錢包的保管費。此外，第三方支付系統必須改善數位錢包的客戶體驗，以提高客戶對平台的忠誠度。對於這個全球第二大的經濟體，或許還有採用另一種支付方式的空間。至今，中國尚約有4至5億人並無支付寶帳戶，另有2億人沒有開立銀行帳戶¹⁰。

雖然中國的DC/EP仍處於國內使用的試行階段，但其最終可降低跨境支付使用人民幣的障礙。如果成功實施，DC/EP可在長期增強人民幣的國際影響力，令中國進一步邁向人民幣國際化的目標。目前來說，全世界都將注視在北京舉行的2022年冬季奧運會，屆時中國料將向全球觀眾展示其數位貨幣的實力。